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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人

    渊谭冷冽,灯影重重。

    等到上山的人开始放缓他们的进程,男人才敢放开些自己的脚步。和这么多人捉迷藏,可比在渊谭山的错综复杂中找些什么难多了,毕竟,当人可比当鬼要来的心慌。

    呵,只可惜现在要他心慌也慌不了了,

    多年过去,不仅仅是渊谭山,连自己也变了许多,以前的翩翩少年,如今也只剩下个不着调的家伙。

    终究是在山里逗留得太久了,虽然不怕他们找到自己,但要往纪麟云小子怀里去钻,不也耽搁时间。要不,又往山内走,找个地方避一避,百密终有一疏,更何况是在这深不见底的渊谭山。自己身在其中,一隅尚不能看透,何人又能视其全部?

    悠然的男人无聊地自说自话调笑着,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,

    “纪麟云,纪麟云,我也是迫不及待想见你,但总得挑个好时候,呵呵。”

    他穿梭于渊谭山,何时避,何时行,都计划缜密,精准避开了渊谭山上的其他人,如有神助。

    “那是?”男人行至某处停住,他狡黠地看了看四周,隐去身形。

    山中冷风叫人直哆嗦,她缩了缩身子。

    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,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了,苏凝心在路灯下长椅上坐着,忙里偷闲稍作休憩。

    仅她一人,此刻应该是接近凌晨了,渊谭山也还只存着深邃清幽。苏凝心挑了渊谭山崎岖曲折中的一个供人休息的环节停下,这里白天人还算多,现在的话,就是冒出个鬼苏凝心也不惊讶的程度。

    掏出手机检查拍下的照片,心里暗暗念叨:“他现在回来,这下可有得忙了。”本来自己追查的事好不容易有了进展,谁知渊谭山又出了岔子,飞快赶了过来。自己虽未曾亲眼见过资料里所说的夜晓故事,但此次前来,瞧见的古怪比过去十几年见到的还多。这么说,那些都是真的?苏凝心回想起看过的资料,又想起不久前的对话:

    好不容易才查出了些渊谭山的眉目,自己正说要更进一步时;“不准,等人来。”纪麟云这样说。

    那自己又说要返回城里去,进稳定局势的小组去;“不行,哪能随意调换,人选早就定好了。”他又说。

    那正好,自己先前的事情还未完结,放我回去,有事再叫我;“不成,你对那些事太上心了,等下山后,你就只有一件事要做,那就是去休息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行,总是点到为止,“不能冒进。”云哥会这样说。

    苏凝心也明白他们组织的特殊性,可光是等着,又怎能办得成事。再加上,苏凝心转身朝山峰看去,渊谭的影子直抵在黑夜的中心,恐绝、闭塞,关键是,其中的诸多异迥既不能为人所见,又难以为人所知,就像城市表象下的另一脉络。夜晓未明之事、未明之人如此之多,虽然云哥早就和她说过,“别有用心之人,混乱难解之事,这些渐渐都要浮上。别忘了我们的行事准则。”别有用心,阴谋诡计,混乱难解,都蠢蠢欲动,或在明面,或在暗处。苏凝心仍不能停止她的思考,忽又明白,

    “神”,怪不得云哥不准人这样称呼嘞,

    要是真有一位渊谭山的神灵,在夜晓生活的人们,还能安分行走在正常的轨迹上吗?

    可苏凝心转念一想,就算没有神灵,人也对他人不能企及之物趋之若鹜,再者说,夜晓本就不是座普通的城市。苏凝心怔怔的,所想渐渐与现实搭不上边,杏眼眉动,深不可测的心思,在她的笑颜下被掩盖。

    人心叵测,对她而言,也不难理解。

    不去想,不去想,心里说不想,实则是不能不去想,但苏凝心还是开心地打开别人送来的饭盒,

    “真不错,还有宵夜吃。”有宵夜吃,可是一件他人不能及的美事,苏凝心往嘴里猛塞一口,四下看看,

    所见无人,就自个儿在椅子上刨饭。渊谭山白天讲一个奇,晚上就讲一个幽了。

    筷子停住,苏凝心埋头不语,嘴巴嚼一嚼的,腮帮子还鼓着。刚说没人陪自己,这就来了。照道理说,苏凝心应该赶紧隐蔽起来,在这时候能遇到的,除开他们自己,都难说是一般人。这声音时停时现,不像组织里的人那么铿锵有力,明明白白;而且,就一个,他们可不会单独行动,苏凝心也不算,只要她发个信息,马上就会有十几个人靠过来。

    但她没隐蔽,也没发信息,甚至筷子都没放下。前方不远处,一个男人走一步看一步地靠过来,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,看着是在赏风景,但这时候的渊谭山连光都透不过去。

    “是他!鬼鬼祟祟的。”苏凝心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,苏凝心咽下饭去,站起来就朝男人脸上摸了摸。男人警惕地往后退了退,苏凝心喜笑颜开,“不是鬼啊,那你就是真的罗叔!”男人尴尬地笑了笑,没有答话。

    是这么回事,是呀,毕竟也好多年了,认不出也正常,苏凝心继续说,

    “是我呀,凝心,苏凝心!罗叔你回夜晓啦!”

    被称作“罗叔”的男人也欢喜地拍了下手,

    “凝心!你真是大变样了。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,专程跑到这么高来吃夜宵,学的你罗叔?”

    “罗叔!嘿嘿,你一点没变。怎么回来都不打个招呼,这么晚了又跑到渊谭山上吹风,以前还没看够吗?”

    “我刚到夜晓,在飞机上睡了个够,于是就干脆跑到渊谭山来了,重温旧景嘛。”

    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话,谁都没说到点子上去。而且这位罗叔,说话总是东张西望的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罗叔。”“呃,凝心,你要下山吗,我们一起?”

    苏凝心快快点了点头,心里却在想:“就这心思?顺他的意,看看耍什么把戏。”但她没有马上跟罗叔走,转而堪堪吃干净了饭盒里剩下的东西。等到收拾时,顺手拿出手机点了几下。

    “好了,罗叔,我们下山。”苏凝心朝大路走去,可转眼的功夫,罗叔就已经在另一边了,他那条路,能走得出去?呵呵,苏凝心在心底发笑,什么也没说,跟在男人身后,快步走去。

    渊谭内里,隔绝外界。

    苏凝心和罗叔两人并肩,走在路上,偶尔见着灯光余晖,虽说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,可即便近在咫尺,苏凝心和罗叔也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。

    静,过于静了。苏凝心右手握住一张带绳的卡片,看样子是名牌一类的东西,甩开又收起,裹在她的右手上,不曾收起过。苏凝心的手上很少空无一物,要么是手机,要么是现在这样,总是紧握着什么。

    连荡绳子的呼呼声都听得清楚,苏凝心轻哼着调子,走在她从未走过的“下山路”。

    “凝心,你还没说这么晚了,在渊谭山上做什么。”自从罗叔和她一起后,话就少了很多,一直在看路。

    “不只是我,还有不少人呢。我跟你说呀罗叔,你不在的日子里,夜晓变得可多,连你都不一定敢说自己是本地人了。”苏凝心不再摆弄她右手的名牌,而是将其吊绳连带卡片紧紧缠在手上。

    罗叔服饰宽松,他全身上下就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,按他的说法,是刚下飞机。他兀自走着,路已经踏上,也回不去了。既然如此,就该和旁边苏凝心闲聊几分,以掩饰他的内心。但他没想到,见到苏凝心后,确实勾起了他些“重温旧景”的回忆。

    重见渊谭,重回夜晓,身旁人都已不是他熟悉的样子,

    他只是不太想开口,回到以前的样子,话不多,念头也少。

    男人走着走着,都没注意到苏凝心被落在了后面,她看着黑暗中空隙,目光凝固,苏凝心在想某些事:

    时间本该往天亮走,现在反而暗下去了。

    抬起手,风也渐渐弱了,除他们以外,没有其他人的声音,不如说,没有任何声音,就像,

    不与外界存在联系。

    苏凝心再次看向罗叔,他在等待,脸上只有平和的冷静,那种装出来的亲切全然消失了,但他的神情并不叫人害怕,男人的寻常,其实有一种普通感,少于情感,多于朴质。

    “可不要走到那一步,罗叔。”苏凝心思忖,

    “使我忘了记忆里的那个你。”

    渊谭冥冥,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自然而然的,苏凝心注意起周遭的环境,这是哪儿啊?渊谭山有这条路吗?

    居然还莫名其妙看得清楚了许多,还走在大路上,远方那是夜晓吗?灯光景象的模糊叫苏凝心不得不感到些古怪。

    等等,苏凝心依稀记起一些自己看过的渊谭山的资料,这么说,从这里走出去,就离“她”的真身更近一步。关乎渊谭山的秘事就连他们都参不透彻,罗叔如何掌握了这些?他的的确确离开了夜晓,苏凝心疑惑。她很想检查下罗叔的背包,但不是现在。

    “不习惯啊……罗叔,哈哈,对,是该叫叔才对。”男人说这话时,像是在感叹,他笑起来,却不似最开始的故弄玄虚,反而更发自肺腑,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事,愉快又带些感伤。

    他的目的尚不明朗,苏凝心不敢说了解其人,但她有一点好,看到的,记着的,总能在用时想起来,即使那是十多年前,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。

    在她印象里的男人,每每与其站在一起的,还有另一人,她记得……

    “罗叔,我们还要往前走吗?不如,和我回去。云哥,武哥都念着你的。重回故地,不念旧景,也念故人,不是吗?”苏凝心机灵一笑,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。罗叔低头只顾向前,心道:

    故人,对啊,我也成了“故人”。对于夜晓渊谭来说,“故人”可太多而太远了,不管是他们,亦或是自己,都不想活在过去,所以才会回来,回到令自己牵挂的一切事物的身旁。

    “凝心,你没有挂念谁吗?”罗叔意味深长地对苏凝心说,“心有挂念,才叫人,无牵无挂,哈,那成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唔,我挂念的可多了,罗叔,你也是其中一人。”苏凝心这样说,男人没想到这个答案,被她逗笑,说:

    “你真不一样了,凝心。”他们走到路的尽头。

    渊谭翻覆,天变地异。

    “这是,什么?”苏凝心不禁发出疑问,不知何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了,只剩下模糊无常的黑夜蜃境。在两人周围,有一层水雾般的墙,不论走到哪儿,无论哪个方向,都不能触及这墙,其中二人的倒影也和这种隔离一样不清不楚。

    罗叔拉住她,告诉她说:“还是要小心,渊谭山大部分的不寻常,都可归结于那个女人的延伸,所以很多东西也都是不定型的。”

    苏凝心拿出手机拍了两张,还是一样,从她和罗叔同行开始,所有呈现出的景象虽然都能复现出来,但光影,细节,许多参数都出现了变化,根本不能说是有效的参考。至于手机的信号,早就没有了。

    “这么说,要进这个地方,要接近她,关键是要揣摩她的心思?”苏凝心问,但罗叔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就在这里停下好了,凝心,什么都不做的话,她会排斥外来者,送往渊谭山之外。”罗叔解释,“如果你怀着寻找出路的想法前进,反而会走到渊谭山的更深处,到她的身边。”

    “哦,所以总能走出去。哈哈,为了甩开我们,你还真是煞费苦心。“苏凝心也摊开说了,“出了这里,你又到哪里去,只要在夜晓,怎么躲得过我们?”

    “哈哈,凝心,叙旧也要事情等完结之后。放心,我哪儿也不去,等你们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苏凝心甩了甩手上的名牌,嘻嘻笑道:

    “好!罗叔,能陪你走一段,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高兴?即使我居心叵测?”

    “当然,至少你回来了,你不是说人要有牵挂吗?你走后,很多人都记挂着你。”

    男人笑了,“可别把我说成什么了不起的人了,在夜晓我尤其担待不起。”他问,“那么,你还要去吗?凝心。”

    “都到这里了,我不探个究竟,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。”苏凝心回答。

    “呵呵,放这么多心思在渊谭山身上,并不明智。嗯,但我也不能说对其有多了解,毕竟它对我的作用有限。”罗叔说,“关键不是外在的异常,而是人,像我一样的人的心思,才最需要防备。”

    苏凝心点头,她四处张望着向前走去,罗叔静静伫立在原地,目送着,轻轻朝她挥手,喃喃自语:

    “如若往日无错,又怎会结了混乱的果;如果此刻美妙,又怎引得故人返故乡。”

    苏凝心边走边回头,见罗叔站在原地,也向故人招手。

    步入渊谭山的背面,这里还延续着它外部的所有特征,寂冷,神秘,无穷无尽。

    苏凝心见到远方山峰的背影,地面是水镜,天上却是黑夜繁星。貌似不太对,过于寂寥,安静,甚至,甚至于空洞,没有令人心神安宁的世外之感,反倒是有一种空泛单薄之感,剔除了情绪之类的多余事物。

    在水镜中央,有一座残垣断壁,破败到甚至不能看清那到底是被雕刻的人造物,还是被破坏的某种石峰。

    它,巨大的异兽,紧闭其口,缄默无声,尾刃缠在它伫立的小峰上,其四足支撑它沉稳地站在那较于其身躯过小的断柱上,却稳稳当当不见摆动、全身赤红的纹路延伸至水镜周围,才显得暗淡下去。

    小峰并不庞大,也就两人高度,在此处也不显得突兀。异兽跪立在其上,而在其下,黑色的身影,冷峻的青年正陪它一起。

    墨翎听到细微的破空声,苏凝心甩了甩右手的名牌,最终将它缠在手上。她掏出手机先拍一张,闪光灯把四周都照得亮堂不少,苏凝心忙说:“对不起,对不起,闪光灯忘关了。”

    冷峻青年露出些疑惑的表情,小声自语:“身在此处,却不受影响吗?”

    “唉——讲真的,我有些迷路了。”苏凝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墨翎检视了苏凝心全身上下,笑着对她说:

    “如果是要见她,那你的确来错了地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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