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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八章 太原公子

李元霸抬头一看,只见一个青面老者如鹰扑食而来,正是“九爪青龙”凌九霄。他左手抓来,不等招式用老,右掌已然挥出,掌风凌厉之极,击向王蝉儿。

    王蝉儿被一股掌力所笼罩,动弹不得,虽知身处危险之境,却无力躲闪,一时惊恐失声。李元霸见凌九霄来势甚猛,眼看王蝉儿将被一掌击中,伸出双臂,一把抱过她,身子挡在她前面。凌九霄击来一掌,便打在他右肩之上。他跟牧道人习过蜀山“缩骨之法”,能够应力缩骨,临敌之际,可化解对手打来之力。

    只是他缩骨之法功力尚浅,凌九霄一掌过来,虽只用了七成功力,他替王蝉儿受了这一掌,已大感吃力,心口如炸开一般,浑身震动,也借了凌九霄掌力,抱着王蝉儿顺势往地上一扑,连翻几个滚,才狼狈站起。两个侥幸逃脱这致命一击,相顾骇然。

    凌九霄想不到李元霸反应如此迅速,他两个交过手,彼此知道底细,知李元霸乃名师之徒,身负武功奇学,自己偷袭居然没有得手,暗自吃惊。他毕竟一代宗师,一击不中,何况又是偷袭,便即停手。突然哈哈大笑,将掌收回,退开几步,负手而立,道:“好小子,躲得好!”

    李元霸忍着剧痛,将王蝉儿扶起,站直身子,嘴角已流出一道血迹。他见情势危急,右手紧握玄竹杖,左手将鞋子里的“去尘剑”拨出,以防凌九霄再攻。其时,已过未牌时分,日光斜照,去尘剑寒光闪闪。

    凌九霄一见之下,不禁暗吃一惊,脱口赞道:“好剑!”

    王蝉儿见李元霸危急之下,竟代自己受了一掌,心中感动又复关切,惊呼一声,抱住他道:“元霸,你嘴里流血了,你、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李元霸摇摇头,脸色却陡变苍白。王蝉儿伸手将他嘴边血迹抹去,回头对凌九霄怒道:“喂,你这青面老怪,你枉称一代宗师,卑鄙无耻,居然偷袭后辈,此事若传到江湖上去,你颜面何存?”

    凌九霄哼的一声,冷笑道:“鬼丫头,你再多嘴利舌,小心我敲掉你的牙齿,再拧断你的舌头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见凌九霄面色铁青,知他号称中原四煞之首,言出必行,不似恐吓,生惹他生气了真的动手,这才住了口,对他怒目而视。

    李元霸朗声道:“凌老前辈,我们和你往日无冤,近日无仇,何必如此相逼?你若仗你掌力,以大欺小,我们也只有一拼而已。”

    凌九霄听了,道:“好小子!够硬气。不过,老夫我何必跟李少侠结上梁子?适才出手,不过想教训一下这个鬼丫头!她刺瞎我兄弟的眼睛,这笔帐岂能不算?鬼丫头,算你走运,老夫这一掌虽属偷袭,可是也帮你试出了你情哥哥对你的情义,你当谢我才是。哈哈。”

    原来凌九霄追不过虬髯刺客,自量也打不过黑木剑客,因此半道停下,不再追踪,反回头再找李王二人,或能有什么线索可寻。他见王蝉儿主动将秘笈拿出,不禁狐疑。心想,虽然江湖上秘笈传说日久,绝非空穴来风,可是谁也没见过秘笈究竟是怎样的,但王通狡诈,江湖早有传闻。既是秘笈,他岂会轻易让女儿随身携带?其中定有古怪。当日凌九霄见李元霸放出一条小小之蛇竟将姚仁甫双眼刺瞎,便知此物非寻常小蛇,更有一只小白龟,居然将小蛇抢救而去,也灵异非常,总感其中有什么古怪,可一时也想不出个究竟,便多了一个心眼。他追虬髯刺客半道转回,见李王二人在一起,俨然一对小情侣,便隐身在侧,偷听他们说话多时,到后来见王蝉儿又拿出一本伪秘笈,才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他见王蝉儿竟如乃父一般狡诈,曾纵蛇刺瞎老四姚仁甫的眼睛,一时恼怒之下,骤然对王蝉儿下手。可是一击不中,见李元霸手持利剑,势要决斗,转念一想:“真本玄武秘笈还要着落在李王二人身上,眼下情况未明,不可相逼太甚,不如先放过他两个,暗自跟踪观察,伺机而动,说不定能夺得秘笈到手。”如此计定,哈哈一笑,叹道:“姓李的小子,你果然有点身受,不愧名家之徒,居然躲得了老夫这一招。也罢,看在牧老道和王通面上,老夫今日也不来为难你们两个小娃娃,改日再来和你们算帐。你们好好玩儿罢,我去也。”说着,身形微晃,倒纵开去,转眼不见了身影。

    李元霸想不到凌九霄一击不中,居然未再动手,自己身受重伤,强忍剧痛,眼看他走得远了,哇的一口,才将一口黑血吐出。眼前一黑,歪身倒下,耳中隐听得王蝉儿惊叫之声,转眼人事不省。

    过得良久,他悠悠醒来,只觉自己躺在一处,王蝉儿挨坐在身旁,一双大眼睛望着他,流露关切之意。

    王蝉儿见李元霸醒来,拍手喜道:“哎呦,你、你终于醒转了。阿弥陀佛,老天开眼,真吓死我了。”她语无伦次,显是欢喜之极。

    李元霸微侧过身,张口道:“小师妹,我这是在哪里?”不知身在何处,只觉身子之下不住摇晃。

    王蝉儿嘻嘻一笑,道:“刘大哥不是邀你去开封么,你又要赶往洛阳送信,因此我雇一架牛车代步,我们已走一天一夜了,你也昏睡一天一夜了呢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才知自己躺在牛车之上,胸口和背部隐隐作痛。王蝉儿见他醒转后神志清楚,料无大碍,喜极而泣,凑过身子,脸挨他额上,哭道:“元霸,你为了救我,被那青面老怪打了一掌,吐血昏倒,我替你悬了一夜的心,我都想好啦,你要、要是死了,我、我也不想活了。所幸老天开眼,你现下终于醒来,我心里实是欢喜得紧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见她言出于衷,不禁感动,笑道:“小师妹,你、你肚里都有我的儿子啦,我怎能说死就死呢?”

    王蝉儿一听此话,羞得满脸通红,低下眼帘,嗔道:“你、你知道就好。从今往后,你可不能撇下我、我们不管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忍不住哈哈大笑,才笑得几下,触动肩背伤痛,不禁疼哼出声。

    王蝉儿见他笑自己,更羞了,道:“你还要笑!臭小子,你还要笑人家!”伸手作势要打他。

    李元霸躲不开,身上挨王蝉儿轻轻打了几下,又痛哼一声,王蝉儿才住了手,咬唇道:“人家不过轻轻打你一下,你便假装叫得这样大声了,是不是背上痛得厉害?”

    李元霸点点头,王蝉儿叹道:“可惜我出来得急,没将爹爹配制的‘镇痛灵’出来,不过幸亏你身上也有疗伤奇药,我拿来喂你吃了,你才安稳睡去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奇道:“你怎知我身上有药?”

    王蝉儿轻哼一声,道:“我从小见爹爹配制各种药丸,平时只要闻得一下,便知甚么药性了。想不到你带的药还是蜀山秘传千年的疗伤奇药呢……”说到这里,突然将一物扔向李元霸,撇嘴道:“哼,这什么绣囊儿你倒收得紧,竟藏在夹层里,也不知是你哄了哪个傻女孩子送你的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拿起一看,原来是褒姒送给自己的小绣囊,他一直藏在夹层里,谁知这一回竟让王蝉儿找出来了。嘿嘿一笑,道:“这个么,自然是个十分温柔美丽的女孩子送我的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听了,坐起身,对李元霸正色道:“我知你总嫌我、我不够温柔,可是不管你以前认得什么温柔美丽女孩,从今往后,你须得和她断绝关系,这一生一世,只许你对我一个好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听了,见她言辞郑重,忍不住又哈哈一笑。王蝉儿举手又要打来,手到半途停下了,一摔手,气道:“臭小子,若不是见你救我受伤,我、我恨不得现下就将你一掌打死,省得你成天气我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不去理她,自己缓缓坐起,掀开车帘,见一个年约六十几岁的老车夫坐在车前头,挥鞭驾车,一头黄牛缓缓拉车而行。笑道:“小师妹,你怎么雇了牛车,这样慢吞吞的,几时才到得开封?”

    王蝉儿道:“你又懂什么呀,若不是牛车,你受了伤躺在车上,身子岂不被震痛?我就要牛车慢慢的走,像摇篮一般,这样你才好深睡疗伤呢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听她这样说,不禁笑道:“不错,想得果然周全。可是,小师妹,你几时又变得如此温柔细心起来了,哈哈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低下头,幽幽道:“我生来本来就温柔得紧,只不过你有眼不识罢了。哼,我要温柔起来,只怕你受不了呢。”双眸一瞥,秋波涌动,李元霸看了,不禁心神一荡,心道:“老天,小师妹的眼神好勾人呢。她实是个大美人儿,自己能与她情缘若此,也算是平生艳遇了。”望着她不禁发呆。

    王蝉儿被他看得羞了,正要转过身去,只听车外一阵马蹄声,从车后匆匆而过。两个不禁一惊,不约而同,掀起车帘一角,往外一张。只见有七八个男子,形容彪悍,皆手执兵器,从后面纵马而来。隐隐听到他们说话,却是北方口音。

    只听一人叹道:“大哥,这次咱兄弟几个大老远的赶去开封,每天都这样急匆匆的,人累马乏,却为哪般?”

    “六弟,你却不知,那太原公子可是当今豪杰,他对咱们这样小小帮派尚如此礼遇,何况对那些江湖大帮大派呢?自古身居显贵,又礼贤下士者,均非等闲之辈也。当今乱世,天将更替,咱兄弟几个出道混了几年,能与这样的人物结交,实是三生有幸啦。”答话的却是一个浑厚低沉的中年男声。

    “大哥,那甚么太原公子也不过二十出头,他有什么能耐,竟发令天下,邀各路豪杰汇聚开封。咱们山东铁头帮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角色,岂轻易听他驱遣?”说话的另是一个清亮的男声。

    “哈哈,七弟,咱们铁头帮在山东一带,固然名头响亮,可是若拿来与江湖其他大派名家相比,却差的远咧。你不知天下到处藏龙卧虎,英雄辈出,你若不信,等到了开封,赴了青云会,见了其他江湖道上朋友,你就信了。”

    李王二人才听了几句话,窗外马蹄声渐小,话也听不清楚,那一群人已远远的去了。

    李元霸心想:“听刘大哥说,如今二哥已是什么中原赤血令的少令主,如今天下骚动,莫非他也学黄龙教,暗中结交天下豪杰,以待时变。恩师也说过父兄有志图王,正在谋划,莫非开封之会,便是为此?”

    牛车上本来不大,王蝉儿一直挨他坐着,见她皱眉沉思,问道:“你在想甚么?”

    李元霸转脸望着她,笑道:“我在想呢,等到你肚里的儿子生下来后,我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才好?”

    王蝉儿知他故意逗自己,脸上一红,举手打了他一下,啐道:“谁又信你,哼,你才不会想这事儿呢,你多半在想你的什么温柔美丽女孩......”挨近了他,在耳边问道:“你快实话告诉我,你身上藏的那香囊儿是谁送的?”

    李元霸想不到她突然会问这个,不禁一愣,沉吟道:“说了你不信,她的名字叫褒姒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讶道:“甚么?她的名字叫做褒姒,这不是那个害得周朝亡国的祸水红颜么?嘻嘻,你可跟她有什么干系?”

    李元霸笑道:“我跟周朝那个褒姒是没什么干系,可是难道就不能认得她的后人么。此褒姒非彼褒姒,此褒姒简直便是当年褒姒再生,生的娇美无比。哈哈,不过此褒姒却不像彼褒姒那样冷面不笑,她非但喜欢笑,又温柔,又......”

    他说得兴起,什么此褒姒彼褒姒的说个不停,还未说完,脸上又挨了一巴掌,只见王蝉儿怒道:“臭小子,你自己臭美也罢了,只不许你当我的面夸别的女孩子温柔......”

    李元霸被她打了一巴掌,心中微恼,气道:“喂,小师妹,你怎的如此蛮不讲理,动不动就打人,我偏说褒姒温柔可人、善解人意……”

    王蝉儿气得浑身发抖,怒道:“臭小子,你存心气我,你还要说!”举起手来,又要打他。李元霸恼她太过蛮横,岂能坐以待掌,伸手抓住她打来之手。王蝉儿想挣脱开去,却不能够,两个便在车中扭打起来。李元霸毕竟男子,将身子一转,竟将王蝉儿压在下面,双手压住她的手腕,将她制住不动,在她耳边轻声笑道:“小师妹,你可别闹了。你肚里已有我儿子了,你动来动去,小心弄坏了他......”

    谁知王蝉儿听了,果然不敢动弹,李元霸见她上当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王蝉儿才醒悟过来,羞红了脸,奋力挣扎起身。李元霸身上有伤,一时抵不过她,竟被她一个翻身,居然反骑在身上,两个滚来滚去,不可开交。牛车本来狭小,他两个在车中折腾,车身便不住的左右晃动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车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及嘈杂声,更比先前急促热闹,只是声音却从前头传来。李王二人听了,一时停下嬉闹,屏息而听。王蝉儿掀开车帘往外看,只见一大队人马,浩浩荡荡过来,却是十几个官兵骑着高头大马,押着一群壮丁走过,壮丁足有五六十人之多。

    老车夫忙将牛车往道上旁边避开靠停,要等大队官兵过去。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马过来,似要上前盘问。李元霸早看见,对王蝉儿悄声道:“别动,那军官儿过来了。”顺手将车上一条垫布拉过,孟头盖脑的将王蝉儿盖起,不让她白色裙子露出,又将她抱在怀里,自己拨乱发巾,才安顿好,只见前头车帘已被掀起,那个官军用马鞭撩起车帘往里张望,一边问道:

    “喂,老头儿,这车里坐的甚么人,可别是什么逃役的人丁?”

    老车夫赔笑道:“报告长官,不是逃逸人丁,车里坐的是个病人,生了麻风重症,眼看就要死了,这不正要赶回娘家吗,娘家里都掘好坑儿等着人埋呢。”

    那官军一听此话,忙将窗帘放下,以手捂住口,大声斥骂道:“你这老不死的,怎不早点告诉大爷,真他娘的晦气!快让一边去,别挡了军爷的道儿。”说着转身纵马去了。

    那车中王蝉儿被李元霸捂着头,搂在怀里,早笑得喘不过气来,拼命将垫布扯开,道:“臭小子,快松了手,你想闷死我呀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这才松开了手,看官兵走远,才忍不住笑了,对老车夫道:“车夫大爷,多亏你会说话,哄得那些官军去了。多谢你了。”

    那老车夫回过头来,陪笑道:“相公,如今那些官军老爷不但到处抓丁去辽东服苦役,见着良家妇女有长得年轻周正的,也不放过。我见你的小娘子可是十足的美人儿,若是让那些官军瞧见了,你可就糟了。因此才临时编了个谎话,说小娘子得了什么麻风重症,唬走了官军,却得罪了小娘子,还求相公和小娘子不要见怪才好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听老车夫把自己左一声小娘子,右一声小娘子的乱叫,又夸自己是美人儿,心中哪里会怪他,反倒欢喜,也笑道:“大爷,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,怎会怪你。”

    老车夫听了,哈哈一笑,拈须道:“相公和小娘子若不怪罪老朽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笑道:“我们不怪你,只是你须赶牛走快些儿,务必要在午时赶到开封城。”老车夫依言加快挥鞭,驾车而行。

    王蝉儿听见老车夫夸赞自己,心中欢喜,吃吃一笑,悄声对李元霸道:“你看,连人家老车夫也知本姑娘长得美,哼,就你生在福中不知福,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陪伴身边,你还去想别的女孩,你该知足呀你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笑道:“是,你是个美人儿不错,可是你身上哪些银针儿却让人怕得紧呢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轻哼一声,道:“嘻嘻,你知道就好,你若惹得本姑娘生气了,定叫你尝尝天女散花针的滋味。”说着咧嘴一笑。

    李元霸想起她飞针刺瞎九个蒙面客的眼睛,不禁打了个哆嗦,叹道:“倒是。天女散花针厉害之极,”望着王蝉儿,心想:“自己若是娶了这样的女孩为妻,一生就被她管住了,哪里还得逍遥自在,任性妄为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见他神情古怪,又挨近来,昵声道:“嘻嘻,不过,你也放心好了,你若乖乖的,不惹我生气,我怎会舍得用针刺你?这些毒针专门用来刺那些负心薄幸的坏蛋的。”右手一挥,作出射针模样。

    王蝉儿见他面露惧色,不禁得意,咯咯而笑,将嘴一张,露出一口细碎白牙来,道:“还有呀,我这满口白齿利牙,也不会闲着,即使没了毒针,谁若招惹我,我也能先在他身上咬出百口千口来,.......”

    李元霸见王蝉儿手舞足蹈,存心恐吓自己,又见她波光流转,娇媚无伦,心中大动,一把将她抱过来,贴在她耳边道:“小师妹,趁你现下没有生气,我先将你咬上百口千口罢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想不到他突然来抱自己,还要咬自己,顿时手足无措,浑身发软,两腮发烧,娇声嚷道:“不、不要......”慌忙闭上眼睛,将脸扭去一边。

    李元霸将王蝉儿搂在怀里,正要亲她嘴唇,忽听一阵吆喝之声响起,又听嘎吱一声,牛车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李元霸这才放开王蝉儿,伸手掀开帘子,只见车外人声鼎沸,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竟是到了开封城东门下。

    两个下了车,付了雇金,又多给了五两银子。老车夫喜出望外,不住连声道谢,欢喜而去。

    进了城,直往开封城西青云坊寻去。走了半个时辰,转了几条大街,才找到一条僻静街口,但见行人稀少。

    他两个径往街口走去,只见从街道两旁突然上来两个青衣汉子,拦住去路。一个面色赤红的汉子微微一笑,问道:

    “请问二位,要往哪里去?”

    李元霸见他们装束不似寻常之人,便淡淡的道:“不去哪里,不过要寻一位亲戚。”

    “呃,敢问公子要寻的亲戚姓甚么?”

    “姓刘。”

    两个汉子听了,一时面露喜色,另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忙问道:

    “莫非是三郎到了?”

    李元霸见他说出此话,料定是刘文静手下,拱手道:“在下姓李,敢问二位高姓?”

    黑脸汉子躬身作礼,轻道:“小人姓方,这位姓赵,都在刘左使座下,刘左使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多时了。”赵姓汉子也一边陪笑作礼。

    王蝉儿在旁早不耐烦了,脱口道:“那么你们还磨磨蹭蹭甚么,快带我们去见刘大哥。”

    两个汉子忙答应了,躬身在前引路。又往街里来回穿梭,转了五六个拐角,才来到一座大院门前。

    李元霸抬头一看,只见大院赫然而立,竟占了半条街,大门上书“青云书院”四个紫金大字。院墙高耸,足有两丈来高。四周竟无人走动。

    方姓汉子上前叩门,不一会,里面有人问道:“叩门何事?”

    “远亲来访。”

    “远亲姓甚?”

    “却是本家。”

    只听咯吱一声响,大门顿时开了,两个家僮迎了出来。李王二人随两个汉子进了大院。

    但见院内宽敞无比,先有一座假山,回廊分设,随家僮右折而进。越往里走,愈见曲径通幽。转过几道小门,来到一处小庭院前,院门半掩。

    推开院门走进去,方姓汉子对迎出来的一个紫衫少年道:“曲哥儿,快去禀告刘左使,便说三郎到了。”

    紫衫少年应声而去。不一会,只见刘文静从院中兴冲冲走出,一见李元霸,不等李元霸作礼,已上前挽住他手,笑道:“哈哈,我正念叨呢,三弟果然便到了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拱手道:“刘大哥既已吩咐,小弟岂能不来叩拜。”

    刘文静见他面色苍白,惊问何故,王蝉儿简略说了,刘文静切齿道:“这九爪老怪,居然下此毒手,改日撞着刘某,须要他好看。”

    将李元霸和王蝉儿引进一间厢房,分宾主坐下。刘文静要李元霸主座,李元霸坚持不肯就座。刘文静只好由他,一起坐下后,对李元霸笑道:“三弟,你远来便算客罢。你二哥早到,只是正与朋友商量些事儿,你们先搽搽脸,喝几口茶后,用过午膳再兄弟相叙。”有仆人递上热巾,又送上热茶。

    一时,又有丫鬟捧上饭菜和酒来。刘文静笑道:“三弟,王姑娘,你们一路舟车劳顿,先用过午膳,歇息一会,我去禀告少令主再来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拱手道:“一切听刘大哥安排。”刘文静点头,转身去了。

    待刘文静走开,李元霸和王蝉儿真饿了,也不客气,动手用餐。王蝉儿随便吃了几口饭菜,便放下筷子。左右看房间摆设,但见装饰华丽,富丽堂皇,俨然豪门巨宅。此处虽然以书院示外,里面却别有洞天,暗自称奇。

    李元霸身上有伤,却不喝酒。两个用过午膳后,便在厢房内休息等候。李元霸斜躺在床,王蝉儿坐在一侧等候。

    过了半个多时辰,仍不见刘文静返回,王蝉儿不免有气,心道:“这是甚么样人物,如此难见?”对李元霸道:“元霸,你不用等了罢,先睡一会再说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正要作答,只听门外一阵爽朗笑声,连声喊道:“三弟在哪,快让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忙站起身来,迎出门去。王蝉儿却懒得起身,坐在原地不动。不一会,只见李元霸和一个男子相携进房来。王蝉儿一抬头,眼前一亮,但见那位男子却是个翩翩公子,年约二十出头,身材虽不高大,却洋洋洒洒,气宇轩昂。王蝉儿心中大奇:“世间竟有如此英气逼人的男子,令人一见之下,不觉倾慕。”

    那位青年公子也看见了王蝉儿,微吃一惊,回头对刘文静朗朗笑道:

    “哈哈,刘兄,你这里居然金屋藏娇也。”

    刘文静跟在他身后,附耳对青年公子说了几句,青年公子哦的一声,笑对王蝉儿略一抬手道:“原来是弟妹,失礼了。”

    刘文静笑道:“王姑娘,这是李公子,是元霸兄弟的二哥。”原来这位青年公子便是江湖上人称“太原公子”的李世民,后来李氏取代杨家,灭隋立唐,李世民接替父亲李渊,成为唐朝第二代皇帝,史称唐太宗。

    王蝉儿蓦闻刘文静介绍,原来青年公子竟是李元霸的亲兄弟,大感吃惊,脸上一红,起身作礼道:“二哥好!”

    不等王蝉儿作礼,李世民已和李元霸在床边坐下,他叹道:“三弟,你离家修行这许多年,你怎么也不回家看看,我们兄弟几个都极惦记你的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也叹道:“多谢二哥牵挂,小弟既已出家修行,一则身不由己,二则也怕兄弟相见短聚,徒生伤感,因此不如不见的好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见李元霸说得豁达,不由得点头称是。忽见他面色苍白,关切问道:“三弟,听刘兄说你挨了凌九霄那厮一掌,却伤在哪里?”

    李元霸笑道:“二哥不用担心,只受了些轻伤,现下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道:“三弟放心,为兄的日后一定替你报仇,将那九爪老怪的手指全剁下来!”说来语气坚定之极,令人确信无疑,仿佛凌九霄不日便被削去手掌。

    李元霸微微一笑,道:“这姓凌的也未相逼过甚,都怪小弟学武不精,让人家打伤了也是活该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道:“哈哈,不愧我李家子弟!也罢,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日后你武功大进,自去找他报仇雪耻好了。三弟,可惜大哥和四弟在河东有事,不然也请他们过来相见,我们兄弟几个聚聚,岂不快哉!”

    李元霸站起身来,半跪下身,对李世民一拜,道:“三弟拜谢二哥,请恕多年不来相见之过!”

    李世民将他拉起,哈哈大笑,道:“三弟不必多礼,想不到几年不见,你竟也出落成人了。”

    回头一看,手指王蝉儿,笑道:“哈哈,眼力不赖哦,还不介绍这位如花一样的弟妹与哥哥相认?”

    李元霸转头对王蝉儿道:“小师妹,这是我二哥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又过去,向李世民道了个万福,道:“二哥,小妹王蝉儿有礼了。”走到李元霸身边坐下。

    李世民颔首笑道:“很好!王姑娘,你和我三弟真个是金童玉女。三弟受了伤,多谢你照顾了。”

    王蝉儿低眉道:“元霸只因救我才受的伤,我照顾他也是应当,二哥不必见外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点头道:“自当如此。好了,三弟受了伤,正要静养几日方好。这里清静得很,正好养伤。三弟,今日乃是哥哥我约几路英雄聚会,机会难得。晚间设宴讲武,大家痛快喝上几杯,到时你也结交结交,日后行走江湖,也多几个朋友开路让道儿,哈哈。”

    又道:“那边刚从山东过来的铁头帮几位朋友已久等了,我须先去招呼他们,咱兄弟改日再详叙罢。”说完,一摆手,站起身来。

    李元霸和王蝉儿要送出门去,李世民却拦住了,转身即去,竟不暇多礼。

    刘文静随李世民走出房门,回头对李元霸笑道:“三弟,你和王姑娘先歇息歇息,开宴时有人来请。”

    李元霸拱手道:“刘大哥请自便。”王蝉儿也作礼告别。

    刘文静点点头,微微一笑,顺手将门带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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