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刺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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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中午，用完饭后，胤禛带着这三人弃舟登岸，走陆路微服往江苏而去。
一路无话，三日后的下午，几人进了南京城。
并没有急着去见李卫，也没有去找宿头，江苏富庶，南京又是首府大城，下午城中正热闹。胤禛干脆将缰绳都扔给张五哥和刘墨林，自牵着林夕的手在街市上逛了起来。
“爷，天气热，咱们进茶楼歇歇脚？”林夕指着一家不小的茶楼说道。胤禛顺着看去，就见一座二层的茶社，牌匾上写着“天香楼”，二楼的窗户正对着闹市口，看起来倒也不错，便点点头，冲身后两人招呼一下，走了进去。
小二热情的迎上来，“几位爷，您看是坐楼下还是楼上雅间？”
胤禛看了一圈，楼下人挺多，看起来五行八作啥人都有，可环境风景自然是比不得楼上雅间，一时犹豫，林夕看出他的心思，便指了一楼临窗的一张桌子说：“爷，我看那就挺好。”
胤禛一笑，捏捏她的手，便坐了过去，小二连忙跟过去擦擦桌椅，伺候点茶。
茶馆，向来就是八卦中心，皇上微服来此，自然想知道地方政务民生的真实情况，那张桌子一面临窗，三面满座，此刻正聊得热闹。
“诶我说，你听没听说咱们这巡抚大人又出新花样了？”
“何止是听说，昨天我被衙役直接带到府衙去了，差点没把老夫吓得晕古七！”
“啊？你犯什么事情了？”
“去去去，你才犯事情了呢，巡抚昨天把市面上的卖字画的算命的都拉到签押房了，要我们写告示。”
“哦！就是那通篇娘希匹的告示？”
“可不么？啧啧啧，有辱斯文，有辱斯文啊！”说着那个老头捻着胡须一脸的痛心疾首。
“嘿，别装了，你今天不出摊来喝茶，看来昨天巡抚大人没让你们白写！”
“咳咳，那是，那是，白写怎么行？”
胤禛与林夕端着茶杯，互相看了眼，“爷，一会儿咱们也去瞧瞧那告示，看看怎么个有辱斯文法。”说完林夕吭哧吭哧笑起来。
这是又听隔壁桌的俩人接过话题，“你说，我们江苏，那自古都是朝廷重视的粮仓、钱库，皇上怎么派来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人来当巡抚？”
“嘘……你可小点声，听说咱们这位巡抚大人，以前就是个要饭花子，被当今圣上救了，从小养在身边，这才能做官。你看这不一来江苏就帮皇上抄家，那财货一车一车往京城送，啧啧啧啧。”
“怪不得，原来是个叫花子出身，诶，今早街面上有花子唱莲花落，夸那个什么摊丁入亩的新政好，也是他作的妖吧？”
“可不么，老本行，干起来顺手啊！”
说完几人掩嘴而笑。
“诶，各位，话说你们觉得摊丁入亩这个新政如何？”
几人片刻沉默，然后都摇头，“难说，难说，我家地少，没觉得有什么好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，但是……”说到这，伸手指指上面，神秘兮兮地接着说：“那帮老爷们都气疯了。”
林夕看向胤禛，嗯，不出意外，脸黑了。
刘墨林低头喝茶，张五哥看着窗外，都装作没看见。
只有林夕覆上胤禛捏着茶杯的手，摇晃两下，轻声说：“爷，您要信他。”
胤禛一顿，是啊，他既然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田文镜和李卫，那就要信他们二人。“夕儿喝好了么？”林夕无奈，这一壶茶四人才喝了不到一半，没法子，走吧。
“好了，咱们看告示去吧。”
刘墨林扔下银子，这一行人慢慢往街市上走去，没多远，就是著名的秦淮河，河上泊着一艘一艘的画舫，脚下踩着青石板路，路边就是鳞次栉比的一家一家的店铺，吴侬软语，颇有繁华盛世的模样。
“爷，听说秦淮河上的歌伎是最好的……”说完看着胤禛促狭的笑着。
胤禛倒是坦荡的很，“爷可没这爱好。”
说完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刘墨林，刘墨林脸一红，扭头不说话，当做没听见。
谁都知道这位新科探花就因为喜欢一个歌伎，犯了当官不能出入烟花地的忌讳，所以卷子废了，若不是皇上和十三爷从废卷中把他捞了出来，这刘墨林一辈子也别想出仕，这也是他现在对皇上绝对忠心的缘由。
只是此刻说起这个话题，确实有点贴脸开大了。
这时一阵朗读声传来，救了刘墨林。
众人顺声音一看，原来在街头的照壁上就贴着告示，此时一位白胡子老头正在念着，周围围满了百姓。
他们也挤进了人群，张五哥紧张的很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护着皇上，鬓角全是汗，不行了，必须要调侍卫过来，只靠他一个人护着皇上太可怕了。
林夕也全身绷紧，进入戒备状态，因为小白说话了。
“前方有危险，请用户小心。”
这是要掉马甲的节奏。
她一手拉过张五哥护在胤禛身后隔开围观的群众，自己则与刘墨林一左一右紧紧贴在胤禛身侧，只是刘墨林和胤禛都毫无察觉，正在饶有兴趣嘴角挂笑地听着那老头的念诵。
“本大人奉皇上的旨意，免了全江苏百姓的人头税。从本告示张贴之日起，不管你家有多少人，每人每年的二钱银子丁税就都不用交了，那这税去哪了呢？都去田里了。以后，每亩田增收二钱银子的丁税，田多的多交，田少的少交，没田的不交，这就叫摊丁入亩。这样一来，那些田多的肯定不高兴了，许多人会变着法儿的不交这个税，那好，阿拉就斗斗看……”
后面就是所谓的娘希匹了，胤禛和刘墨林不由得都泛起笑容，周围百姓也都笑了起来，这个告示太接地气，让这些目不识丁的百姓轻松理解了皇上的这条新政，巡抚还说要和田多的人斗斗看，更让众人觉得活久见。
林夕却是没笑，也没听进那告示的一个字，她正全神贯注的警戒中。忽然，一个人挤到他们身边来，林夕一眼扫过去还以为是个小孩，刚要放过去，又觉得不对，这张脸不是孩子的。
汗毛刷的立起来，这是个侏儒。此时这侏儒已经挤到胤禛切近，伸手摸出什么东西就往胤禛身上递过去，林夕迅速的用小擒拿手将他手腕别回去，同时捂住那人的嘴，手指头一用力就卸了那人的下巴，动作极快，悄无声息。等胤禛觉察到身边不对劲时，低头一看，正看见林夕从那侏儒手中夺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，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，悚然一惊。
林夕赶紧冲胤禛使了个眼色，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刺客，不能打草惊蛇。
胤禛立刻意会，身子没动，佯装一切正常，刘墨林还在笑着跟他说话。
“爷，这告示真不错，看来以后我也要学一学这法子。”
胤禛敷衍的点头，心却提到嗓子眼。
张五哥也看见了这幕，魂都快飞了，也不顾其他，合身贴上胤禛的后背，牢牢的挡住。
好在告示不长，一会儿也就念完了，围观的百姓们三三两两逐渐散去，没有第二个可疑人员上前。这时刘墨林才看见林夕手上掐着个张着嘴巴流口水的侏儒，惊呼一声手指着这人说不出话来。
胤禛看了看周围，“先去鸡鸣寺，张五哥，调侍卫过去守着。”
张五哥牵来马匹，将这个侏儒扔到马背上，自己翻身上马押着，三人护着胤禛来到鸡鸣寺禅房，这刺客被一把扔到地上，林夕上前查看牙中没有毒药包，这才将他的下巴合上。
胤禛坐在堂中，面沉似水。
“说吧，你是谁的人？”
那人硬气的扭头不语。
“嗬，人残志不短啊。你可知我是谁？”
“哼，主家说了，你是个鱼肉乡里的酷吏贪官，我杀了你就是为民除害，杀不成那是我技不如人，要杀要剐随你便！”说完还朝林夕恶狠狠啐了一口。“呸！走狗！臭娘们儿！”
话音刚落，还没等胤禛发怒，林夕已经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嘴巴，瞬间嘴角就流了血。
胤禛压着怒火，“朕再给你一次机会，说，你是谁的人？”
那侏儒原本还昂着脖想要说什么英勇就义的发言，忽然听到那声“朕”，不由得傻眼，瞪着眼睛张着嘴，跪在地上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胤禛。
“皇，皇上，你是皇上？”他如遭雷击，自己是想当个刺客，但不是想当荆轲这级别的啊！
见胤禛没有否认，这侏儒咽了口口水，主家不地道，刺王杀驾的买卖只给我一百两？
见他还不说话，林夕开口道：“你的主家骗你来干这要命的买卖，可见你就是弃子，回去也要被灭口，现在还是为你的九族想一想吧。”
这侏儒立刻一头汗，是啊，九族，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，他有九族啊，但他刚才犯了九族消消乐的罪。
再也不充英雄好汉了，向胤禛磕头，“皇上，我说，我全说，求皇上看在我被人蒙蔽的份上，只杀我一人！”
胤禛端起茶盏，抿了一口，沉声道：“说！”
“是！小的不是谁的人，小的就是南京本地人，从小因为身体残疾，被豢养训练成优伶，是小的不愿意哗众取宠，所以学了点拳脚，想要做个游侠，前日一个人找到我，言说他是京里的人，两日后会有一个大贪官来南京，要我伺机刺杀，以后我就是名扬天下的大英雄，再不会有人看不起我。”说到这，这侏儒涕泪横流。
“然后，然后那人就给我看了画像，你们今天刚进城我就看见了……”
胤禛皱眉，京里的人？“那人是何模样？”
侏儒嗫嚅道：“看，看不清，那人蒙着面，但听声音，听声音……”
“听声音如何？”
“听声音像个太监。我自幼被迫学习口技，能听出来，这人像是个太监，小的才信了他是京里来的。”
有点脑子，但不多，林夕摇头，心里腹诽。
胤禛却是心念急转。“老八？老十四？还是……弘时？”
最后一个猜测，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。
摆摆手，张五哥将这侏儒押了下去。
胤禛叹气道：“看来，朕的銮驾中也有他们的耳目啊。”
知道他弃舟登岸微服前来的，且能将时间估算的如此准确的，只有那船队里的人。
寺内钟声响起，原来到了晚课时分，胤禛的心情晦暗难言，干脆跪于禅房的蒲团之上，在菩萨身前虔诚的念起经文来。
林夕没有说话，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，被亲兄弟甚至亲儿子背刺，这感觉，比丞相被孙权背刺要沉痛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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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无话，三日后的下午，几人进了南京城。
并没有急着去见李卫，也没有去找宿头，江苏富庶，南京又是首府大城，下午城中正热闹。胤禛干脆将缰绳都扔给张五哥和刘墨林，自牵着林夕的手在街市上逛了起来。
“爷，天气热，咱们进茶楼歇歇脚？”林夕指着一家不小的茶楼说道。胤禛顺着看去，就见一座二层的茶社，牌匾上写着“天香楼”，二楼的窗户正对着闹市口，看起来倒也不错，便点点头，冲身后两人招呼一下，走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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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禛一笑，捏捏她的手，便坐了过去，小二连忙跟过去擦擦桌椅，伺候点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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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去去，你才犯事情了呢，巡抚昨天把市面上的卖字画的算命的都拉到签押房了，要我们写告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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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不么？啧啧啧，有辱斯文，有辱斯文啊！”说着那个老头捻着胡须一脸的痛心疾首。
“嘿，别装了，你今天不出摊来喝茶，看来昨天巡抚大人没让你们白写！”
“咳咳，那是，那是，白写怎么行？”
胤禛与林夕端着茶杯，互相看了眼，“爷，一会儿咱们也去瞧瞧那告示，看看怎么个有辱斯文法。”说完林夕吭哧吭哧笑起来。
这是又听隔壁桌的俩人接过话题，“你说，我们江苏，那自古都是朝廷重视的粮仓、钱库，皇上怎么派来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人来当巡抚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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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墨林低头喝茶，张五哥看着窗外，都装作没看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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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禛一顿，是啊，他既然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田文镜和李卫，那就要信他们二人。“夕儿喝好了么？”林夕无奈，这一壶茶四人才喝了不到一半，没法子，走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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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夕却是没笑，也没听进那告示的一个字，她正全神贯注的警戒中。忽然，一个人挤到他们身边来，林夕一眼扫过去还以为是个小孩，刚要放过去，又觉得不对，这张脸不是孩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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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夕赶紧冲胤禛使了个眼色，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刺客，不能打草惊蛇。
胤禛立刻意会，身子没动，佯装一切正常，刘墨林还在笑着跟他说话。
“爷，这告示真不错，看来以后我也要学一学这法子。”
胤禛敷衍的点头，心却提到嗓子眼。
张五哥也看见了这幕，魂都快飞了，也不顾其他，合身贴上胤禛的后背，牢牢的挡住。
好在告示不长，一会儿也就念完了，围观的百姓们三三两两逐渐散去，没有第二个可疑人员上前。这时刘墨林才看见林夕手上掐着个张着嘴巴流口水的侏儒，惊呼一声手指着这人说不出话来。
胤禛看了看周围，“先去鸡鸣寺，张五哥，调侍卫过去守着。”
张五哥牵来马匹，将这个侏儒扔到马背上，自己翻身上马押着，三人护着胤禛来到鸡鸣寺禅房，这刺客被一把扔到地上，林夕上前查看牙中没有毒药包，这才将他的下巴合上。
胤禛坐在堂中，面沉似水。
“说吧，你是谁的人？”
那人硬气的扭头不语。
“嗬，人残志不短啊。你可知我是谁？”
“哼，主家说了，你是个鱼肉乡里的酷吏贪官，我杀了你就是为民除害，杀不成那是我技不如人，要杀要剐随你便！”说完还朝林夕恶狠狠啐了一口。“呸！走狗！臭娘们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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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禛压着怒火，“朕再给你一次机会，说，你是谁的人？”
那侏儒原本还昂着脖想要说什么英勇就义的发言，忽然听到那声“朕”，不由得傻眼，瞪着眼睛张着嘴，跪在地上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胤禛。
“皇，皇上，你是皇上？”他如遭雷击，自己是想当个刺客，但不是想当荆轲这级别的啊！
见胤禛没有否认，这侏儒咽了口口水，主家不地道，刺王杀驾的买卖只给我一百两？
见他还不说话，林夕开口道：“你的主家骗你来干这要命的买卖，可见你就是弃子，回去也要被灭口，现在还是为你的九族想一想吧。”
这侏儒立刻一头汗，是啊，九族，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，他有九族啊，但他刚才犯了九族消消乐的罪。
再也不充英雄好汉了，向胤禛磕头，“皇上，我说，我全说，求皇上看在我被人蒙蔽的份上，只杀我一人！”
胤禛端起茶盏，抿了一口，沉声道：“说！”
“是！小的不是谁的人，小的就是南京本地人，从小因为身体残疾，被豢养训练成优伶，是小的不愿意哗众取宠，所以学了点拳脚，想要做个游侠，前日一个人找到我，言说他是京里的人，两日后会有一个大贪官来南京，要我伺机刺杀，以后我就是名扬天下的大英雄，再不会有人看不起我。”说到这，这侏儒涕泪横流。
“然后，然后那人就给我看了画像，你们今天刚进城我就看见了……”
胤禛皱眉，京里的人？“那人是何模样？”
侏儒嗫嚅道：“看，看不清，那人蒙着面，但听声音，听声音……”
“听声音如何？”
“听声音像个太监。我自幼被迫学习口技，能听出来，这人像是个太监，小的才信了他是京里来的。”
有点脑子，但不多，林夕摇头，心里腹诽。
胤禛却是心念急转。“老八？老十四？还是……弘时？”
最后一个猜测，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。
摆摆手，张五哥将这侏儒押了下去。
胤禛叹气道：“看来，朕的銮驾中也有他们的耳目啊。”
知道他弃舟登岸微服前来的，且能将时间估算的如此准确的，只有那船队里的人。
寺内钟声响起，原来到了晚课时分，胤禛的心情晦暗难言，干脆跪于禅房的蒲团之上，在菩萨身前虔诚的念起经文来。
林夕没有说话，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，被亲兄弟甚至亲儿子背刺，这感觉，比丞相被孙权背刺要沉痛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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