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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九十二回:大人物

    深秋十一月的天总是很冷的。梧惠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,只在出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戴手套。思来想去,她放弃了。若是这会儿就全副武装,入了冬岂不是只能冬眠了?

    虽然想,但是不行。毕竟再怎么说,她还得上班。人是要吃饭的,而没有工作也就没有饭吃。

    这周末,梧惠决定在叶月君的陪同下,去往霏云轩拜访凉月君。她还有很多事想弄明白。以往她一定会叫上莫惟明,但……这段时间,他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,免得尴尬。

    但叶月君并没有带她直接来到霏云轩,而是停在了附近的一个路口。其实叫黄包车的时候,梧惠就有一丝怀疑,毕竟她没有说楼名,而是街道名。当时她还以为是什么六道无常独有的习惯。

    下车后,她带着梧惠往南边走去。

    “我们不是要去霏云轩,找凉月君吗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她回答,“但我不建议你走正门呢。那天你们不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吗?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。我带你走灵脉。”

    “灵脉吗……”

    叶月君的话颇有道理。若有别的捷径,自然是好事。只是对于灵脉,她多少有些恐惧。以往的经历都没给她留下太多好印象。

    这一带的气氛很奇怪。她们已经深入贫民区了,但街上仍没什么人。梧惠原本担心,有调皮的孩子冲撞她们,或是有蛮不讲理的人找麻烦。走了很长时间,她都没见到什么活人。偶尔遇到,也只是缩在一旁用警觉的眼神看向二人。

    “到底怎么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噢,你还不知道。”叶月君边走边说,“自从虞府被抄家后,这一带就出现了许多可怕的传闻,害得人们白天也不敢出门。不过,只是传闻而已,你放心便是。我们确信没有实际的异常发生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吗?既然没有,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人的语言就是具有扭曲事实的力量。你忘了,十恶之中,口造者四吗?起因倒是公安厅从他们家运出了骸骨,叫人给看见。数量不少,没办法遮遮掩掩。引起凭空猜测,也不是没有道理。”

    “虞府果然死过很多人。”梧惠叹了口气,“肯定是因为老夫人,以前就在风水玄学这方面声名狼藉了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可以这么理解。尤其造成这么多破坏,乱了宅院本就错综复杂、危如累卵的风水,会波及外界也是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正常了?!结果,那些怪事还是真实影响啊。”

    “但没什么会造成危害的事。我说的传闻,只是那些他们声称鬼害死了人的事。比如说这周内的工作日,便有命案发生,但公安厅很快查明是人嫁祸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。到了。”

    一面高墙上,有一团色彩斑斓诡谲的污渍。在它的下方,有许多垃圾水干涸留下的痕迹。垃圾大概已经被清运走了。若不是因为天冷了,梧惠都不敢想这儿能有多臭气熏天。

    “从那里过去,可以直接进入凉月君的房间。那里有一面镜子。”

    “奇怪……”梧惠思索起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吗?”叶月君看向她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我第一次在那里晕倒,并没有从这边醒来,而是西边的山上。”

    “灵脉有很多出口,这只是其中一条最直接的。不过你的情况……我知道。是如月君救了你。凉月君的房间,不止镜子能触发灵脉。”

    “是、是吗?”

    莫恩竟然在那么早之前就关注她了。

    她有一丝恍惚,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别扭。可能都有。她决定不要过度思考这件事,而是将视线挪到上方那颜料似的污渍上。

    她意识到,那天突然回家的羽,很可能是在离开商后,从这里回家的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有点高?我们该怎么上去呢?”

    叶月君轻抬起手,便有不合季节的金色桂花随风而来。空气中传来清冷馥郁的芬芳,一股莫名的力量托起她,将她送到上方。

    群花裹着她,迎着墙面送了上去。梧惠吓得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再睁开的时候,她便看到凉月君那泰然自若的脸。

    “久违了。”

    叶月君从她身后出现,梧惠连忙让开身子。看样子,凉月君对她们的来访早有准备,甚至摆好了两把椅子。

    “你可不是第一次擅闯我的房间了。”

    虽这么说,但凉月君的语气有些不以为意。梧惠下意识想反驳,这次可是跟着叶月君来的,不过她收住了。因为她想起,上次拜访这里时,她的确……

    “别说那些没用的了。总之,我今天带她来问你。”叶月君很快入座,接着说,“霏云轩内,最近有谁形迹可疑?那人甚至带走了埙,你有什么发现?”

    “我哪儿知道呢?我天天坐在屋里,哪儿都不去,根本没关注他们。”

    叶月君望着他:“如果只是这句话,你也犯不着来接待我们吧?你应该还有更多要说的事,不妨再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了……”

    凉月君看向梧惠。过了这么久,见了这么多次面,梧惠几乎已经习惯了他那半张重度烧伤的脸。接着,凉月君开始了他的叙述。

    “自从九皇会后,霏云轩的各位一直对彼此充满猜忌。按理说,他们只需要怀疑师父就好了。但人心总是复杂的。有人向着她,有人怀疑她,有人不表态。也有人,表达的态度并不正确。我不对他们进行揣度,但一定程度上,我能够理解上一位极月君的失望从何而来。并不针对他们几个,而是人心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不是说,将法器交给九爷的时候,你也在场?按理说,你也是造成这一局面的帮凶。你又不肯说玉衡卿究竟是为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能。我有我的理由。不过,我是会一直帮他们的,而非玉衡卿一人。不知是谁‘借用’了埙,打乱了我们的计划。但那个人一定对九方泽很熟悉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都很熟,除了羽。”叶月君说,“因为他们曾轮流去虞府,为天权卿奏乐以稳固魂魄。而且不止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了。我还想看看,我到底记不记得怎么做来着。”

    说罢,凉月君轻轻摸了摸手上的骨笙。他又说:

    “我家人告诉我,你之前来过。”

    梧惠心虚地看向别处。不过,他真的能与逝者对话么?是怎样的原理?

    不知不觉,梧惠意识到自己也是会对问题追根溯源的人了。看来认识莫惟明这么久,她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。

    “你们在说埙的事吗?”

    三人回过头,看到角正站在门口。梧惠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。不对——她对自己说,现在她可算是凉月君的客人,在门口偷听才不道德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。”叶月君说出了梧惠没敢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埙被拿走了。这件事,我是知道的。”角这也讲。

    凉月君招呼他进来。他走到几人身边,面色凝重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是谁拿走的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埙不在了。但很快,它又被还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你师父的房间了?还动她的东西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。”角轻叹一声,“其实那日以后,我们商量着,把埙放到四楼的仓库里。我负责楼中内务,你们是知道的。所以,我定期就会去库房查看,清点我们的东西。前一阵子……我发现埙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凉月君拈着下巴,眼里怀疑不减。

    “发现物品缺失,你居然不上报玉衡卿吗?”

    “我告诉了一个人,”他说,“宫师姐。是她让我不要声张。因为不论是我,还是她,都对我们间的关系有所怀疑。她不愿让事情更难看,也怕打草惊蛇。”

    梧惠的也并不饶人:“她就不担心有监守自盗的可能吗?”

    话虽这么说,但梧惠马上就后悔了。是不是有些过头了?而且这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。结果叶月君一开口,梧惠就发现,自己说得还是保守了些。

    “而且如何证明你们两人没有合作呢?”

    角发出了一声绵长的、无奈的叹息。

    “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。罢了,我既然准备开口告诉你们,自是有这等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于是角将他和宫的猜测全盘托出。他发现埙消失的时候,的确是梧惠去往虞府的第二天。角盘点物资的时间并不固定,但三两天就会清点一次。恐怕“那个人”正是赌他没有检查的时候。可是第三天,埙就被还回去了。

    “发现东西遗失,你竟然不驻守在原地吗?就算你要找大师姐汇报,剩余的时间,也该留在那里吧。”梧惠质疑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说,怕引起那人的怀疑吗?我们本想观察几天,‘不经意’地发现异常。我甚至还放出了下一次盘点物资的时间,但那是假的,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。结果我刚放完消息,东西就回归原位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看来那个人很了解你们。所以,应该不会是其他弟子。”

    “将目标限制到五人之中……假设排除你和大师姐,就只有三人。”凉月君伸出三根指头,“再减去小师妹,只剩两人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,那天那个人的背影,并不是那般瘦小的。”梧惠陷入回忆,“非要说的话,那人的动作很利索,体能也很好,我们追不上他。恐怕,是男性。”

    “何况商对师父如此忠诚,不该怀疑到她身上。这么一来,只有一人洗不清嫌疑了。”凉月君说,“要将徵叫来问问吗?”

    “他不在。”角摇着头说,“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们。”

    凉月君回想着说:“的确,这孩子,对师父的许多方面,都颇有偏见。而且他很年轻,性格也有些极端,很可能被蛊惑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。但我能留在这里,正是因为欣赏彼此宛若家人般的默契。即使真的是徵,我也愿意相信,他并不想做不利于霏云轩的事——毕竟,只是‘借用’了法器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才和大师姐做出不告诉师父的决定。师父已经很累了,我们不该在其他地方让她忧虑。等过一段时间,我们就提醒她,让她将法器在自己的房间收好。现在就去的话,有些明显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你们不打算自查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听大师姐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梧惠揶揄道:“你可真在意大师姐的意见啊。”

    这么说,他竟没有生气,反而陷入了沉默。凉月君给了她一个眼神,她意识到了什么,也就不再多话了。大约,他们就是“感情更好”些。

    但可以比“师父”更好吗?梧惠不清楚。至少在工作上,不管发生什么事,她向来以领导的意见为重——倒不是阿谀奉承,而是因为那个位置的人有为决策负责的能力。莫非戏班子不是这套?算了,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和习惯吧。

    凉月君还有事要同客人说,就打发角离开了。他默默走下楼,来到后院。小门开着,有人蹲在街边,用鱼汤泡过的、晒干的米饭喂流浪猫。四五只花色不同的猫簇拥着他,喵喵叫个不停。

    他的位置正好贴在墙根,是凉月君那窗户的视线盲区。从脚步声判断出是角来了,徵便没有抬头,继续喂着猫。他摸了摸其中一只猫的脑袋,它正是瞳色与花纹截然不同的那只阴阳猫。

    “他们已经怀疑你了。”角说,“你做得太明显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去告状吧。”徵淡淡地说,“去告诉师父。我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就这么在意那女孩吗?因为她是羽的朋友?”

    “我在乎羽。”他站起身,但没有回头,“如果她去往来生,羽就会失去一个朋友。而且……她本身就很无辜了。虞府的罪责,不该让她背负。这方面,我一直反对师父,师兄你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唉。”角哀叹一声,“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。大人物们都没解决的事,凭你我又能拯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所以才把她交给‘大人物’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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